我的校园(美丽的家乡风景——我的校园)

圈圈笔记 68

时光的碎片------湘西山区的回忆

(1)我的小学

最近看到一些有关农村小学的视频和贴文,说到现在很多农村的小学中学因为生源不足,不得不撤并,即使没有撤并的学校,学生也少得可怜。往往一个学校全校学生加起来只有几十个十几个,甚至只有几个的。慨叹之余,几十年前的记忆也慢慢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的老家在湖南湘西山区,就是电视剧《湘西剿匪记》和《乌龙山剿匪记》所讲述的地方,这两部电视剧也就是在我们县城边上的一个小风景区,叫做不二门的地方拍摄的。湖南省在地图上看起来象个面朝左边的人头,湘西就在这个人头的额头上,西边和重庆(以前四川)、贵州相邻,北边和湖北接壤。整个湘西地区全都是山区,山脉纵横,水道密布。我所在的乡被夹在两条长长的山脉中间,中间是一条河-------我们叫大河,实际上一点都说不上大,不过是一条宽二三十米,很多地方水深刚刚没过膝盖的小河,在湖南省地图上都没有标注。全乡十来个村寨零零落落地分布在河的两岸,一条刚能过货车的公路弯弯曲曲,把它们连结起来。

在我小的时候,每个村寨都有一所小学,开设一到四年级。如果上完了四年级,学生们需要去到位于乡政府所在村的乡中心小学去上五六年级,开始住校生活;小学毕业就去相隔几百米外的初中继续上学。很多同学上完初中就开始回家务农,实际上,为数不少的人在小学毕业后就辍学了。

我们村的小学校坐落在一个小山包顶上,小小的一块平地。沿着一条坡度约有五六十度的小路向下走上不到一百米就是我家的猪栏,小路继续向下几十米到和马路平齐的一块平地,而从猪栏向旁边横向走过去,就是一栋典型的湘西山区木板瓦房,那便是我的家了。实际上我家屋后竹园的边缘已经到了学校的旁边,隔着一块菜地抬眼就能看到。

学校的建筑像一个缺一笔的口字,开口向着东方,中间那较长的一笔是大礼堂,有一个一米来高,三十平方左右的平台。可能原本设计的是开会时的主席台,实际上学校或者村里开大会的机会是很少的,倒是经常被用来挂幕布放电影,偶尔还会做为唱阳戏的舞台——那是我们那边民间的一种戏剧,有点类似越剧黄梅戏但是唱腔不同,现在基本已经消失了。上面还有一个小房间,记忆中是校长的办公室。讲台下面的空间约有近300平方,对于小时的我来说已经是大得不得了,哪怕全校的师生全部在里面上课也占不满。村里的所有人应该都是同样的感觉(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哈哈),每个人说起大礼堂都是理所当然、不可不戒的(想起笑傲江湖了)。

另外横着的两笔各有两间教室和一个用作老师办公室的小房间,所以总共只有四间教室,分别是一到四年级。每个年级的教室应该是固定的,因为从一年级到四年级,我曾经用过所有的教室,算是完成了这个学校的大满贯。

中间的空地当然就是操场,向开口的方向额外伸出大约50米,直到山包的边缘,然后是另一条下山的小路(前面说的那条路在另一边,是从礼堂的对面门出去)。操场边上有一块大石头,站在上面眺望,便看到连通各村寨的马路蜿蜒曲折,伴着河流伸向远方。

小路另一侧低于操场的菜地边上,就是学校的厕所。学校的主建筑是石头灰泥墙瓦房,在我小时的认知里属于公家屋,因为乡间各家的房屋都是木板甚至土墙的瓦房;而这个学校的厕所虽然也是木板瓦房,但是由于它前后分隔开男女,而且全部都是厕所,公家屋的属性也显而易见,相比较各家自建的茅房或者粪缸,已经是相当豪华的了。

说到这个厕所,可能现在的年轻人很难想象。木屋实际上是悬空建在一个土坎边,靠近学校的一边和地面平齐,左右分别是男女厕的入口;另一侧则用一人高的木柱支撑在坎下,下方有一个方便淘粪的口子(近厕人家先得粪,旁边的菜地肥料充足,全都长得十分茂盛)。木地板上开了一排花生形状的孔,如厕的同学们并排蹲下作业;男厕所还多一条长孔用于站立作业。由于自由落体距离比较长,加上学校人多产量足,坑里存量可观,我们笑称上厕所如同是丢深水炸弹。倘若有多人同时开动,往往如同战斗激烈的战场,噗通噗通之声接二连三,十分热闹。老师们通常会在自己没有课的时候等同学们开始上课才去上厕所,以避开和学生比邻而蹲同台演出的尴尬。

操场是一片铺满烂草的草坪,靠近礼堂、教室的三边还种了几棵一人多高的小松柏树。这个烂草是乡里的叫法,我现在也不知道学名是什么,就是那种不长高,贴着地面横向摊开一团一团的青草,牛、鸭子都喜欢啃。这个草的生命力非常坚韧,每天那么多人在上面踩,还是长得绿油油的,蓬蓬松松,小时候非常喜欢在上面跑,舒服的很;有时候我会故意摔倒,然后顺势一直滚啊滚,直到头晕目眩才不得不停下来。

山包很小,北面有一块比较大的菜地,再往北就连上了更高的一座小山;西边和东边各一条小路折向南面下山,南面隔着一块小菜地便是我家的竹园了;竹园也是个陡坡,我家在竹园的下面,屋后是垂直的一道土坎,上面才是竹园。

这个学校虽然小,但是乡间人家散居比较宽,来这里上学的学生其实分布得还挺广的。我们这个村算是人口比较集中的,有两个生产组就在下面的小溪两边(大河的一条支流),其他几个组在河对面。其他的村寨还有散得更开的,有的三两户,甚至单独的人家住在很远的山里。我有个表哥在二十几里地外的另一个村,他们家在一条深山沟里的山岭上(我们俗称界上,即张家界的界,但是读做垓),离村的主体,就是靠近马路的大部分人家所在的地方都有十几里山路,他上学放学得走一两个小时。

我上学是最方便的,早中晚一两分钟的路程,有的住的远的同学早晚得走半个小时,中午还得带午饭。以前乡里饭盒都还少见,多半是带个糍粑、饭团、饼子,或者两个碗扣在一起用块布捆上,或者干脆中饭就免了——那个时候很多人的生活都并不丰足,一天两顿并不少见,米饭能吃饱都算富裕人家。我家有时还需要吃掺了玉米、高粱的米饭,有几年还遇到青黄不接的情况,要去找别人借米粮。

我是六岁那年上的小学,在同学中已经是年龄最小的了,因为当时乡里一般都是等孩子七岁甚至八岁才上学,而且我还是农历九月底生日,开学的时候还没满六周岁。当然,那个时候的义务教育远远不象现在这么严格,别说没满六周岁不让上学了,孩子到十岁才上学或者干脆从没上过学也不少见。

当时我上学的契机也挺好玩,在九月一日开学那天,报到的学生都在学校礼堂排队站着,家长站在后面,校长在台上讲话,我在人群后面窜来窜去,为好久难得见到一次的这么多人在一起而兴奋不已。直到站在后面看热闹的一个同村的叔叔(我们村基本上都是一个宗族,只有两户外姓)对我说:你怎么还不去报名?别人把名报完了你就上不了学了。

那一瞬间我感到简直象被一道闪电击中,全身发麻,然后突然转身像风一样地跑回家去。父亲正在和一个客人坐在火坑边说话,我激动得口齿不清地喊,快点去报名,要不然别人把名都报完了;父亲和客人哈哈大笑,说不用着急,报完了就明年再报。我一时情急,一下滚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鼻涕眼泪灰尘沾了一身。他们笑得更厉害了,客人向父亲说,这孩子看来是读书种子啊,还是送他上学吧。于是父亲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带着我去学校报名。我还记得等大会结束后,父亲带我到一个老师的办公室里面,交了六元五角钱,这就是当时一个学期的学费。然后第二天,我就带着一个布口袋(用来装屈指可数的课本)开始了我的小学生活。

由于年龄小,父母的身高也不高,加上营养不良,三层debuff叠加下来我在一班同学中简直就是小矮人,每次都坐在第一排正中间,上课看黑板得仰着头,一堂课下来脖子简直酸得抬不起来。关于课程,我记得不太清了,应该就只有语文数学两门。学校一共也就三个还是四个男老师(包括校长),偶尔还会有一节音乐课,其实也就是语文或者数学老师客串一下,用他们的公鸭嗓子带我们唱一首《我们的祖国是花园》或者《让我们荡起双桨》这样的歌曲。

也许是因为身高的弱势让我更加容易集中精力在学习上,而且对手也只是同村的二三十个孩子,从一年级到四年级我都是轻松地排在第一名,老师喜欢这样又听话成绩又好的学生,家长们也常对父亲说你家孩子将来一定有大出息。当时的我懵懵懂懂,虽然开心被人表扬,其实也一直不明白什么叫做有出息,将来我会有怎样的出息。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也许有一天,我会比其他人厉害——但终于,今天的我回想当初,只能报以苦笑。唉,就象歌曲童年唱的那样,就那么好奇,就那么幻想,迷迷糊糊的,我的小学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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