鹣鲽情深的意思

圈圈笔记 71

眼想心思梦里惊,无人知我此时情。不如池上鸳鸯鸟,双宿双飞过一生。

这首诗是双宿双飞的出处,是一组诗里面的第五首,知道的人不是太多,写这个诗的人是谁也不知道,通常称为佚名。

在中国古代,以十九首统称命名、作者是佚名的出名的组诗只有两组,一个是谁都学过的汉代佚名的《古诗十九首》,由南朝萧统从传世无名氏古诗中选录十九首编入《文选》而成,全部都是五言诗,其中的行行重行行和迢迢牵牛星等都是脍炙人口的、也是必背必考的名篇。而另外一组就是唐代佚名的《杂诗十九首》,收录在《全唐诗》第785卷内,全部都是唐代不知名作者的七言绝句。

其中,第八首如下:行人南北分征路,流水东西接御沟。终日坡前怨离别,谩名长乐是长愁。一说为白居易所作《长乐坡送人,赋得愁字》:字乐天的白老先生,在分手告别的时候,也乐呵不起来了。

而第十四首是: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一说为李益所作,名字叫做《写情》。李益就是那个写出千古名句: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的李益,也就是那个唐代蒋防所著的中唐传奇压卷之作,唐传奇名篇《霍小玉传》里面的那个李益。

《霍小玉传》写的是陇西书生李益负心薄幸,辜负长安名妓霍小玉的故事。谁都希望和爱人双宿双飞,哪怕是艳名远播的名妓也是如此。聪明如霍小玉纵然为情所困,但也担心自己身份低微,与登科高中,做了郑县主簿李益的结局不会圆满,也不指望长相厮守,但求能有八年相爱就心满意足了。李益发誓引谕山河,指诚日月,并承诺八月份来娶霍小玉。结果,李益一去不复返,此地空余霍小玉,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霍小玉怒斥: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此!韶颜稚齿,饮恨而终。后,长恸号哭数声而绝。李益因为这等负心行径受到当时舆论的普遍谴责,自己的内心也留下了阴影。《旧唐书》等书记载李益对自己的妻子非常不放心,出门要把妻子绑起来,甚至脱光了用浴盆盖起来才放心。不知道李益写出《江南曲》——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的时候,心里是想的那个被他始乱终弃的霍小玉,还是被关在家里的妻子?

而《杂诗十九首》中最出名的是第一首: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很多时候这首诗都单独成篇,题做《秋娘曲》,也叫做《金缕衣》,《唐诗三百首》的最后一首就是《金缕衣》。

秋娘姓杜名秋,后世多称为杜秋娘。杜牧在《杜秋娘诗并序》里说她是金陵(润州,今镇江)人。十五岁时,镇海节度使李锜以重金将她买入府中为歌舞妓。传说杜秋娘不满于只表演别人编好的节目,自己谱写了一曲《金缕衣》,声情并茂地唱给李锜听,也有人说《金缕衣》其实是其他人所作,而杜秋娘只是很擅长吟唱此曲而已。但不管怎么说,《金缕衣》因为杜秋娘而流传下来,并被大家称为《秋娘曲》。

后来因为唐宪宗李纯试图解决藩镇拥兵自重的问题,打算逐步削减节度使的权利,身为镇海节度使的李锜大为不满。元和二年十月李锜举兵反叛,一个月后,兵败被擒,李锜和儿子李师回被腰斩,杜秋娘入宫为奴,仍旧当歌舞姬。据说有一次杜秋娘为宪宗表演了《金缕衣》,宪宗被深深地感染,陷入爱河,杜秋娘被封为秋妃,两人感情甚笃,双宿双飞。

元和十五年,宪宗突然不明不白地死在宫中,之后由于宫廷纷争,杜秋娘被削籍为民,赐归故乡润州。《新唐书·李德裕传》记载,杜秋娘放归润州后,无亲无戚,无儿无女,无家可归,只能住在道观中,靠官府供养。杜秋娘卒年,已不可考,根据资料大概卒于大和九年(835)以后。

《金缕衣》妙就妙在正反两面都能解释:可以理解为消极的劝人及时行乐,也可以说是积极的鼓励人建功立业要趁早。总之是叫人莫负好时光,不负眼前人,免得错过之后,老迈之时觉得后悔。相比起来,杜秋娘的命比霍小玉好,至少还和李纯双宿双飞了十几年,虽然到最后残花凋零,唯余枯枝,晚景凄凉,令人唏嘘。

中国人的很含蓄的,从来不会那么直白的表露情感,总会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的表达,尤其是说到夫妻情感方面,更是隐晦,用其他的事物来代替,老百姓就喜欢浅显易懂的比如:什么花开并蒂啊、鸳鸯戏水啊之类的,并蒂莲也称为并头莲,同心芙蓉,合欢莲,瑞莲。

而鸳鸯无疑是最深入人心的,在古代中国神话传说和文学作品出镜率最高。宋代曾慥《乐府雅词》收录的无名氏作的《九张机》的四张机就写到: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先白头。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这首词金庸先生在《射雕英雄传》里借给瑛姑用了一下。而在《神雕侠侣》中又借赤练仙子李莫愁之口,吟唱出金朝元好问的《摸鱼儿·雁丘词》: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后面一首说的虽然不是鸳鸯而是大雁,虽然瑛姑和李莫愁去截然不同的女人,但对双宿双飞的美好向往却是一样的。

文人更喜欢文绉绉的来形容:比如琴瑟和鸣、鹣鲽情深。琴瑟和鸣出自《诗·小雅·棠棣》:妻子好合,如鼓琴瑟。意思两人情投意合,好像琴和瑟和谐配合奏出美妙音乐。而鹣是传说中一种鸟类 ,每只鸟只有一眼一翅,因此两只鸟在一起同心协力才能飞行。鲽是比目鱼的古称,最早的字典《尔雅》里面说说比目鱼是不比不行的一种鱼,一定要两条鱼紧贴着对方才能行动。意思都是夫妻感情深厚,不离不弃。

鹣还有个通俗易懂的名字——比翼鸟——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连理枝就是指两棵树的枝干合生在一起,又称相思树、夫妻树、生死树。——相传为战国宋康王的舍人韩凭和他的妻子何氏所化生。

据晋干宝《搜神记》卷十一记载,宋康王舍人韩凭的妻子何贞夫貌美如花,康王见色起意,不但把何氏强抢夺过来立为王后,还把韩凭关了起来。韩凭在牢中自杀,何氏问讯,万念俱灰,伺机从青陵台上跳下自尽而死,留下遗书希望能和韩赐凭合葬一处。宋康王大怒,故意让人分开埋葬夫妻两人,让两坟相邻相望,而令二人死了都不得在一起。不久,二冢上面各自长出一棵大梓木,屈体相就,根交于下,枝错于上,两树缠绵相连。还有一雌一雄两只鸳鸯,经常栖息在树上,交颈悲鸣,据说这对鸳鸯就是韩凭夫妇精魂变成的。宋国人都为之悲哀,就叫这两棵交织在一起的树叫相思树,遂被后人用来象征忠贞不渝的爱情。而夺人之妻、坏事做绝的宋康王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后来宋国被齐国所灭,成了亡国之君。《孔雀东南飞》也有类似的说法。

唐玄宗和杨玉环,贵为天子、贵妃,一个病死甘露殿,一个亡魂马嵬坡,相隔千里,比韩凭夫妇都不如,别说化身连理枝牵手,杨贵妃被埋在哪里都不知道。这对高贵的比翼鸟到最后恐怕就只能折翼坠地,去当了连理枝的肥料。没有办法,双宿双飞是搞不成了,那就只好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这句话听起来很消极,也很无情,但生老病死是谁都无法逃避的。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积极一点——在还可以自由自在翱翔的时候,向凤凰一样,比翼齐飞。

有的人如果你不去珍惜,自然有人替你去珍惜。如果你不想双宿双飞,别忘了,煮熟的鸭子也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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